【原创/病娇be/bl/短篇】不归
“ 他是真的很好，什么都好，只有我不好。”沈黎敛下眉眼，冬日罕见的暖阳从窗户透进来，斜斜照在他的额前碎发上，染上一点一点细碎的光，五官的剪影好看立体，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，遮住眸子里的波涛汹涌。像个孩子一样乖乖低着头，呼吸也缓慢轻柔，双手交错在身前，有些无措，又带着坚定。
沈黎本就生得俊逸，温润如玉的气质任谁也会觉得舒坦温和，学识的厚蕴使他的谈吐也有趣理智，若不是这附近的一片狼藉赫赫叫嚣着方才发生的一切，他简直美好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。他一向喜静，毕业后推掉了所有邀约，默默找了个地方开起小店，过着随意平淡的生活。他是所有人啧啧称赞又艳羡嫉妒的焦点，但现在，人们说他是变态，是灾星，是疯子。
“坐吧，委屈你将就些了。”他好像永远清高孑立，可以笑着吞下所有苦果又依旧落落大方。
我拘谨地把自已很好的控制在小小的椅子里，我再怎么混世张狂在他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收敛起尖刺，我知道，我没资格也没本事，更没那个勇气俯视他。
“他让你来的?” 我透过氤氲起的雾气小心胆怯地观察着略带扭曲的面庞，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，完美得无懈可击。这样一个人，怪不得能和骄傲优秀的哥哥并肩。
“是。他把这些东西给你，然后说让你考虑一 下之前谈的事情，闹得不欢而散不好。” 我忐忑地看着对面那个男人，他依旧是得体和煦的微笑，翻阅着那一沓资料，没有露出任何不当的神色。
我抿了一口茶，润润不觉中早已紧张得干裂的唇瓣，可对面的男人依旧古井无波。
嗒——嗒——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白纸上，时间的分秒溶进眼眸里，合上频率节拍，砸得我生疼。遇见他之后我懂何为天生的惧怕，明明他一直温柔至极，对我也从未有一句重话。可我就是看到他，灵魂都在战栗。
“不少人来我这问起你呢，如何？有没有想过挑一个？”他突然以长辈关切的姿态提起我，我下意识地坐直身体，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回复他，他依旧是笑，柔和如春风。声音淙淙如流水，一点一点渗进我的灵魂。
手机响了，我像是解脱般忙不迭拿起查看，谢天谢地，我感觉我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。“你哥出事了，调查有眉目了，远离沈黎。”我皱起眉头，心脏如同重槌，最后四个字使我惴惴不安，我根本不敢抬头看对面的沈黎，我知道他一定还是那副模样。我点开附件里的图片，才翻到第二张，沈黎伸手过来摁灭了屏幕。
他已经站在我面前，不知什么时候。
我的恐慌疯狂奔涌，来自本性的警惕告诉我赶紧走，但我的双腿迈不动。他俯下身，刀刻般的五官在我眼里无限放大，毫无瑕疵，可我觉得上面全是裂纹。
指尖划过我的脸庞，额头，眉毛，眼睛，鼻子，嘴唇，下巴，他眼里染上了回忆和痴迷,动作愈发温柔，但我无比清楚，这并不是对我，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另一个人，我的双胞胎哥哥枯措。
被剪掉一半的合照、布满脏污的金属环状物、爆出青筋的手背、撕碎的婚礼请柬……
哥哥在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，对我无底线的迁就，提到沈黎时的良久沉默，日渐消瘦的躯壳，我知道，我永远都在欺骗自己，哥哥也是，只有沈黎不是。
我知道哥哥很想断了以前，拿到那笔注资，从此正常富足生活，可我们谁都没有把握能成功，因为沈黎还存在。
“多么美好的事物啊……”沈黎的眼神开始飘忽，好像陷入了久远的时光洪流。“你说，一对夫妻该有多幸运才能拥有你和措那样的孩子啊....还是说，这世间所有的圆满，都少不了人工的雕琢呢？”
我从骨子里窜出一股寒意，我想起，曾经误闯沈黎研究所的那个人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。我止不住地颤抖，好像有个巨大的真相，露出了峥嵘破碎的一角。
“惜，你做的很好，你只需要当个公主，享受所有崇拜艳羡的目光。”
“可是他不乖。”他顿了顿， 收回手指，在我面前蹲下。“他说他要靠自己，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靠联姻。你说你哥哥这理由也太经不起推敲了，他不过就是想摆脱我。可你知道吗，我已经很给他脸面了，进过实验室还能走出来的人，他是唯一一个。”
沈黎的脸再一次在我面前放大，他细细端详着我，不时满意地点头，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“我倾注了那么多心血打造的最自豪的作品，自然是属于我的。我的手不自觉往后撑，想躲开他，压在边缘上勒出明显的红痕，“实验成功的那一天，满树的黄叶都枯萎了。我想，那就姓枯吧，还很别致清雅。”
他陷入到诡异的绵密追忆中，“我准备了一个名字，措。十年后让其中一个杀死另一个，这样出来的才是最完美的作品。可那天两个小人儿互相扶持着在场上瑟瑟发抖，明明浑身都是血腥味却散发着圣洁和纯真。我简直....爱死那副样子了，一心软，索性就都留下来吧。十年往昔真能让机器生出感情来，真值得纪念，枯措、枯惜，特别又美好的名字。你知道吗，那可是我唯一一次改变主意。”他附近我的耳边:“其实，你才是那个该被淘汰的残次品。”
苦苦支撑又绷紧了的弦断掉了，我跌坐在地上，大口大口喘着气，我感觉我的头脑乱得像浆糊。
“我安排好了一切。身份、家世、来历，统统无懈可击。可我没想到，我爱上了我的试验品。”沈黎的阴影拥抱着我，“ 我有什么好怕啊，他本来就是我的啊，他要什么我我都给。可他却怕了，居然怕了。”沈黎的声音骤然变得狠厉起来，旋即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，语气重新变得柔软。“他甚至还想威胁我...你觉得，我怕不怕?”我低着头，他的手指伸过来抬起我的下颔，强迫我投进他眼眸里深邃的漩涡。“你说，我怕不怕。”他的表情变得狰狞,力道大得好像要捏碎我。我看到他眼睛里那一片暗色的海洋，突然冷静了下来，与此同时,心脏那里的温度迅速褪去。
“你果然是个疯子。”我勾起嘴角。不得不说，这幅皮囊做这个表情也是极为动人，我还得谢谢沈黎。
“哦?”他很感兴趣，大约是一直听话温顺尝 腻了，偶尔的獠牙别有风味。“残次品是没有资格开口的，温顺是唯一的用处。我最讨厌聒噪了。”我合上双眼，脑海里浮现刚刚附件里那张图片，哥哥心脏处插了一把匕首，鲜血淋漓，那只白皙的手尤为明显，甚至微微往里弯曲形成收拢的态势，好像，包裹着整颗心。那是沈黎的手。
眼角渗出泪，一滴一滴往下滑，我感受手腕的刺痛，我勾勒出血液落下蜿蜒在地板上的画面。
“离开我，是错误。
“他不该这样想，他本该待在我身边。不归，只进不退，只去不归。
“得不到，就毁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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